这里都是我讲的荒唐故事。

南绅北痞

给俊俊的生贺 希望我的俊好好长大 世界里永远有歌声和鲜花儿 十八岁生日快乐

 体育老师X数学老师

wink

BGM  


/ 1 /

 

九月的北京还没褪去炎热。

 

尹柯窝在体育器材室的小沙发里,一口口掂量着瓶子里为数不多的可乐。偶尔有上课的学生进来拿器材,朝尹柯打声招呼。“老师,我拿副球拍儿啊。”尹柯眼睛都懒得睁开,慢悠悠地说声行,顺带啧啧嘴,回味一下汽水的甜味儿。

 

他觉得自己提前过上了保安大叔的老年生活。这一天天的,闲得能长草了。

 

尹柯是体育老师,这会儿刚从高二调到高三来。原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体育课一到高三,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他带了一文一理两个班,才开学不久,本来该一周两节的体育课就被各科老师给占全了。

 

这对于他来说倒是无所谓,有老师来争着替他上课,高兴还来不及呢。唯一不爽的是每回有主科老师来找他要课,都会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体育课对于高三学生来说本来就没什么用,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待在教室里多吸收点儿知识。”

 

呸,能吸收个屁。这种心理活动通常每周要来个几回,表面上必须要做出一副和和气气模样的尹柯觉得自己快要精分了。

 

 

 

终于捱到放学的点儿,操场上赶着回家的学生来来往往。尹柯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拍拍屁股,也往校门外走。

 

自从工作以后他就从家搬出来住了。二环以内,地段还不错的高级公寓,就是离学校有点儿远。

 

赶上有课的时候中午基本都不回家,出校门儿吃个饭,再瞎溜几圈,又回他那个破器材室里躺尸。

 

回学校的路上碰到了严小川。这货西装革履,烈日下皮鞋尖亮得能闪瞎人的眼,在周围一群短袖短裤打扮里显得极其扎眼。

 

尹柯盯着他起码打了两层发胶的头发看了好几分钟,啧了一声。“妖孽出没,哪位出家人又要遭殃了。”

 

“今儿吃唐僧肉。”严小川松了松系得过紧的领带,做了个凶狠的表情。

 

他和尹柯同样是这所学校的老师,教语文的。资深颜控,这片儿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放荡形骸的人。作为为人师表,不给学生们树立稳重仁德的形象,反而时常在学校里狩猎长得好看的男老师,兴致来了打一炮也是常有的事儿。

 

尽管尹柯经常骂他是个妖艳贱货,不过好在严小川的性格跟他很合拍,一来二去,倒也成了哥们儿。

 

两人一起往学校里走。尹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怎么记得你今儿没课啊?”

 

严小川转过头来,看了看尹柯的运动背心和大裤衩,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声。“腿毛茂密,穿着随意。啧,尹老师您该多注意一下形象管理了。”

 

“哟呵?”尹柯吃惊。“儿子人模狗样起来还嫌弃爸爸了是吧?”

 

严小川笑。“你下午第一节有课没?”

 

“本来有的,让4班数学老师给占了。这丫面子还特大,起码跟我当面吱一声吧,直接让班主任通知我的!操!”

 

尹老师一说到这个嘴巴里都要喷火了。

 

“您消消火。”严小川手一伸揽住了尹柯的肩膀,压低声音。“跟我去听堂课呗…高三的邬童老师,长得可祸害了,下了课我想约他吃顿饭,吃完饭说不定还能顺便干点儿啥…”

 

尹柯觉得这名儿挺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更多了,看着严小川慢慢浮起淫笑的脸,斩钉截铁地表示拒绝。“你自己去呗…老司机开车别带上我。”

 

“你特么一天到晚就想着开车,我这是正经的教学观摩好么?我一个人去也太尴尬了,大不了..改天请你撸串儿呗?”

 

“行。”

 

尹老师在吃方面向来贯彻“好贿赂,尽管来”的方针政策,又斩钉截铁地答应。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教室里吹吹空调也挺好,顺便看看让严小川这个妖孽都谨慎起来的邬童到底长什么样儿。

 

 

 

/ 2 /

 

事实证明严小川坑了他。

 

尹柯望着眼前高三四班的门牌,就差两眼一抹黑倒地了。

 

“你行啊,敢骗你爹了。”还没到上课的点儿,还有一小部分学生在走廊上溜号儿,齐刷刷对尹柯和严小川行注目礼。尹柯拒绝进去,勾着严小川的脖子咬牙切齿。

 

严小川被他箍得喘不过气。“撒手撒手!爸,爷爷,我错了,我这不是怕你不跟我来么…”

 

“我走了。”尹柯准备撂摊子,松了桎梏,正想转身大步逃跑,没成想被严小川反手一掌推进了教室。

 

孩子们反应也快,尹柯刚被推进来,班上就沸腾起来。“男神啊啊啊! 今天也很帅! ”女孩子们异常热情,顺带还有几个男生高喊。“小柯哥哥我们这节是不是还上体育课啊!”

 

 

尹柯在学生们中间挺有人气,平时和男生们混得也熟,约球是常有的事儿。

 

他重重叹了口气,找了把椅子在最后一排坐下了。“小柯哥哥来听你们的邬老师吹口条儿的。”

 

说完又瞅了瞅还站在旁边儿的严小川。“坐呗,严大侠?”顺带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算计之情,无以为报。

 

 

上课铃响完最后一遍的时候,班上瞬间鸦雀无声,接着尹柯就听见严小川一声兴奋的轻叹。

 

也跟着抬头朝讲台上看去。

 

那人白衬衣黑领带,衣服过长的部分被悉数精细地收进了裤腰里。远山眉,不苟言笑的薄唇,整张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接着那双桃花眼冷淡地扫视了一圈。“把上周周考的卷子拿出来。”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指了指靠窗的那边。“张航,这节课你再睡过去,就不止罚站这么简单了。”

 

说完转过身去,左手插袋,右手在黑板上刷刷写起来。

 

看样子这位邬童老师根本没注意到教室里还有两位听课的老师。

 

尹柯收回视线。他实在不想承认这个架子大得飞起的人长得很好看,心里啧了一声。

 

然后就看见他旁边的女生和再旁边的严小川同时露出一副少女怀春的表情。

 

这年头开始流行禁欲风,像邬童这款的估计有不少女孩子喜欢,当然…也不乏像严小川这种五行缺日的gay…

 

他靠在椅背上,埋着头准备打盹。从学生时代开始到现在,尹柯还是一听讲座啊数学课啊这些理论性强的东西就犯困,中国有睡神前三强妥妥的。

 

邬童上课不像有的老师那样喜欢抽学生起来回答问题或者是去黑板上写答案,他讲的点恰好都是学生们最容易犯错的地方,且步骤清晰明了,大部分学生听一遍再看一遍就能明白。即使有实在听不懂的学生,他也会耐心地再讲两到三遍,丝毫不在乎讲课进度是不是变慢了。

 

邬童看了看表,快到下课时间了。这节课效果还算不错,大家都挺认真。除了那个坐在最后一排打瞌睡的家伙。

 

他是专带毕业班的老师,这一届刚升上来高三学生因为暑假教学楼装修的缘故没补课,才开学不久,除了课代表和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之外,班上的大部分人他都还不熟悉。

 

此刻最后一排的那人睡得正香,和一个女生凑合着坐在一个位置上,整个人都快趴桌上了,把旁边那女生挤到了边上。

 

上课不听讲,睡觉,还不带课本儿。

 

邬童在脑子里把这位“同学”的罪状一一列出来之后,发觉太阳穴跳着疼。

 

本来文科班男生就少,还全是这种插科打诨的货色,简直没法儿教了。

 

只见他把教案收拾好,抬了抬下巴。“最后一排和女生一起坐的那位同学,回答我三角函数诱导公式的基本口诀是什么。”

 

同学们齐刷刷回头朝最后一排看去,然后不约而同地发出憋久了容易内伤的窃笑声。

 

好大一个乌龙。

 

一群不嫌事儿大的男生捂着肚子脸都憋红了,坐尹柯旁边的女生见状,一边试图摇醒还在梦里的人,一边正想举手跟邬童解释。

 

然而邬童已经不耐烦了。

 

桃花眼里翻出个惊世骇俗的白眼。“一会儿他醒了,跟他说抄一千遍基本口诀明天教我办公室来,还有…”他的目光突然转向一边也在看笑话的严小川身上,露出些匪夷所思的神情。“这位同学,你今天来学校相亲吗?下次再穿成这样,别进教室了。下课。”

 

众人目送邬童走出教室,随即终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笑声。

 

严老师一脸懵逼,尹柯也是。

 

 

/ 3 /

 

严小川的炮没约成,事实上当邬童用那双带着寒意的桃花眼睥睨众生的时候,他就想逃之夭夭了。

 

 

第二天邬童到办公室的时候见桌上空空如也,心想这个学生怎么这么不自觉,交个罚抄还要专人去催吗?等啊等,等到第二节下课课代表把作业抱过来,耐着性子问。“那个睡觉的没把罚抄交给你?”

 

课代表是个挺文静的小姑娘,一听这话也忍不住噗噗地笑起来。“邬老师您还不知道呀?昨儿那个是来听课的尹柯尹老师,教咱们班体育的。”

 

小姑娘说完放下作业出去了。

 

老师?体育老师?来听数学课的体育老师?来听数学课还打瞌睡的体育老师?

 

邬童习惯性地在脑子里进行了一系列的逻辑推断,然后把重点放在了最后一点上。

 

听他的课敢睡觉?老师也不行!

 

他在心里将尹柯这个名字碎碎念了半天,又趁办公室没人,鼓了鼓自己的奶包脸,把这个仇记住了。

 

这件事在高三的好几个班之间传开了。尹柯后来在听严小川声情并茂讲了那天自己课上的壮举后,本来就气够呛,这几天还老碰上那么些个看他笑话的男生。

 

“尹柯同学! 三角函数诱导公式的基本口诀是什么啊?”男孩子们假装嗔怪地问,随后沿着走廊大笑着跑远了。

 

彼时尹柯叼着碎碎冰,一听这话恨不得把嘴里的东西当教鞭用。“能耐了啊你们! 这学期体育不及格别来求我! ”又把碎碎冰放嘴里狠狠嘬了一口。

 

尹老师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心都受到了打击。

 

总之两人互相不对付极了,心想以后少接触就好。

 

然而事情还是向狗血化方向发展了。

 

秋季运动会选在了天气凉爽的十一月份。耐不住校长是个挺爱热闹的老头儿,要求高三年级也积极参加。年级主任在开教职工会议时强调把重心放在集体项目上,尽管高三的老师们对校方这种不珍惜高三学习时间的做法颇有微词,但没办法,还是组织起了每个班的接力赛队伍。

 

每届运动会都有的教职工接力赛又成了难题。大部分老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拒绝参赛,报名持续了一个星期才凑够了人数。

 

尹柯被给予了重任。担任高三组队长,兼总教练。

 

这对于他来说小菜一碟,加上训练的是老师们,力度不大,他也落得清闲。

 

周二的早晨,老师们在操场上集合完毕,准备开始第一次训练。尹柯伸展着手臂,和老师们一一打了招呼,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最边上,一身黑色运动服的邬童。

 

目光对视间,两人的脸同时黑了。

 

 

/ 4 /

 

 尹柯坐在年级主任办公室的沙发上,弹着指甲里的灰,终于见老头儿放下了电话。

 

老头儿在学生面前出了名的骚浪贱,面对老师们还算和蔼。“小尹,什么事儿啊?”

 

尹柯说。“BOSS,我想退出这次的教师接力赛。”

 

上一秒还在笑的人此刻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气震山河。“不行! 你走了咱们高三组的就输了! ”

 

尹柯心里想。以前不也没赢过吗…

 

老头儿有点儿来劲了。“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没睡好?还是天气太热了?”

 

尹柯是种子选手,自从进学校以来,有他在的教师组每年运动会接力赛就没输过。他不参加,自己估计都说不过去。

 

总不可能说,啊我是因为不想跟邬童一队哇他让我好没面子吧??

 

只能悻悻地离开,走之前问了句。“邬童老师跑得快吗?以前没见他参加过比赛。”

 

老头儿点了点头。“估计因为不想参加?邬老师挺厉害的,听说有次他用三分钟从校门跑到了办公室! ”

 

换他从校门跑到办公楼都要花七分钟…丫屁股上装火箭筒了吧…

 

尹柯将信将疑,然而事实证明邬童确实跑得很快。

 

穿上运动服的邬童不同于平时衬衣西裤的模样,头上绑着发带,看上去竟像个高中生。他跑起来时脚步轻盈且快,身子稍往前倾,活像一只成年的豹子,总带过一阵操场上少有的清风。

 

因为超前完成预期测速,尹柯好几次让他在旁边休息一会儿,同时看出了邬童晶莹汗水下略苍白的脸色。

 

而邬童总摇摇头,又一次迈开了步子。

 

训练有时候放在了晚上。累了的时候老师们会围坐在一起聊些工作上的琐事,哪个班的孩子比较调皮啊,哪个班又有对小朋友偷偷谈恋爱了,诸如此类。

 

尹柯也把身子往后仰,用手撑着地面,听老师们说着平时绝不会说的俏皮话,笑着笑着,目光不自觉去找那个人的身影。

 

发现他背对着众人独自坐在面向球场的跑道边,明明已身高体长,此刻缩成一团的样子,活像只小刺猬。

 

忍不住起身走过去蹲下,见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地面上的塑料草,嘴里轻轻哼着歌。发觉尹柯靠近,立马收了声。

 

尹柯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就突然静下来了。“想这样没担忧唱着歌一直走。”他甚至笑了笑,接了刚刚邬童唱的歌的下一句。

 

邬童嘴唇一抿,全然不像往常冷然模样,反而有些局促地,站起身说了句。“走吧,该训练了。”

 

尹柯依旧笑着。

 

训练进行到后期阶段了,眼看离运动会越来越近,老师们也全力以赴地提升自己。尹柯和邬童分别是第一棒和最后一棒,确保拉开距离和及时追上。

 

尹柯照常毫不费劲地把接力棒传给下一个人,站在一边喘了口气,又转身来看接下来的人跑。

 

轮到邬童了。尹柯看他拉开步子,双唇抿得紧紧的,一点儿没有讲解数学难题时的气定神闲。

 

然后看他接过棒,冲了出去。再然后,看他倒在跑道上。

 

“让开! ”尹柯声音里带着急切,拨开围拢的人,见邬童脸色苍白,额上渗着细密的汗。

 

二话没说背着人就往校医室跑。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稍微红润了些,尹柯坐在床边,盯着输液袋里的葡萄糖发愣。

 

把邬童送来校医室的时候,校医看了看他的状况,皱起了眉头。“他的低血糖很严重啊,估计一日三餐都是能省一顿是一顿,这样下去不行。”

 

原来是这样么。

 

尹柯忍不住用指尖拨了拨那人额前的碎发。才发现他的眼尾带着因疲倦残留的淡淡青色。好像看到了他坐在办公桌前批改作业,备教案的情景,每天还要随时随地解答学生们的各种疑惑,才会连饭都顾不上吃。

 

思忖间,邬童终于醒过来。先是愣了愣,随后立马挣扎着要坐起来,被尹柯一把按进被窝里。

 

“躺好,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尹柯倾身帮他掖了掖被角。

 

确实身体还有点儿虚,邬童便没再坚持,只是他还不习惯和尹柯这样待在一起,尹柯那双眼睛像长在他身上了一般,大胆地四下环视。

 

邬童别扭地把头往被子里藏了藏,只看见毛茸茸的发顶。

 

越是久地相处,越发现这个人的稚气之所在。

 

尹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医生说你低血糖很严重,照顾自己都不会吗?”

 

然而邬童久久没有应答,半晌之后,才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真想回家。”

 

他的家在距离北京遥远的南方,那里到处是梯梯槛槛,轻轨从居民楼中间穿过,大街小巷里是带着乡音的吆喝。

 

离开家多少年,就流浪了多少年。从此故乡变成了他乡。

 

 

训练结束了。

 

尹柯和邬童似乎早就忘记了彼此之间的恩怨,有时在路上碰到了,邬童甚至会对尹柯露出不常见的笑容。

 

邬童笑起来好看,如果说他平时的样子是大漠深处的傲寒,当他笑时,就是傲寒里腊梅的怒放和惊心动魄。

 

邬童的办公桌上每天早晨多了一杯豆浆和一袋小笼包。

 

邬老师你不知道啊?尹老师每天早上亲自送来的。有时候我来得早了,还没开门,就看见他在这儿门口等着呢。我记得他办公室离咱们的挺远吧?

 

问及一个办公室的老师时,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邬童悄悄把手贴近杯子,感受着那份温度传递过来,心里五味杂陈。

 

 

/ 5 /

 

运动会开始的前一天晚上,高三参加接力赛的老师聚在一起吃了个饭。

 

尹柯以为邬童不会来,进包厢之后就打算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却正好撞上那双也在看着他的桃花眼,竟是有些惊喜,于是大喇喇地拉开那人身旁的椅子坐了下去。

 

也不知是因为心照不宣的熟悉感还是莫名而来的愉悦,尹柯凑近了打趣地问了句。“现在班上应该没打瞌睡的人了吧?”

 

“嗯,除了你,没了。”邬童虎牙抵着唇,最近这样的笑容多起来。

 

尹柯看着他,觉得有种学生时期和同桌咬耳朵时的神秘感,心情大好。

 

席间,不断有人给邬童敬酒。邬童是专带毕业班的老师,也不过刚进学校两三年的时间,在校内乃至市里都拿了不少特级教师的荣誉,曾经有过把一个班的平均分从及格边缘拉到一百一的辉煌纪录。共事过两三年的老师都多多少少清楚他的性子,低调,与人保持恰好的距离,温润得像水。

 

于是接二连三地说着些几分恭维几分真心的话,邬童来者不拒,一杯杯地把酒灌进肚子里,不一会儿就是满脸的红霞。

 

然而依旧是镇定自若的模样,脸上僵着还不太熟练的微笑。

 

尹柯酒量不错,上学叛逆期那会儿打架抽烟喝酒样样都想学,到最后只有喝酒稍微在行一点。

 

三巡酒过,不少有家室的老师匆匆离席,尹柯和离开的人一一告别,才起身走向洗手间。在弥漫着一股混杂酒精和污秽物的暧昧气味里,邬童双手撑着洗手台,仰起头。

 

天鹅颈上喉结滚动了几下,脸上还没褪红潮,一脸怅然的模样。

 

尹柯莫名从那种怅然里看出了无助。

 

“你家在哪儿?” 尹柯第一时间走过去架住了邬童的肩膀,突然庆幸接力赛是在运动会的第二天,不然以邬童这种状态,连参赛都够呛。

 

“走开。”邬童从不愿意把狼狈的一面给别人看,他努力活得游刃有余,活得一个人也可以应付一切。

 

邬童执意要推开他,感受到那股抗拒的力,尹柯竟气不打一处来。心里也不知是正义感还是别的在作祟,他低喝一声。“你不照顾自己也就算了,还不许我照顾你吗?!”

 

三两下就架着邬童快步往饭店外走。

 

邬童的步子发虚,脑子却异常清醒。他被尹柯吼得一愣,半天没缓过劲来。

 

待终于坐进出租车里,尹柯才放开他。邬童报了个地名,车缓缓开动。他累极了,头仰着靠在座位上,窗外的灯一盏盏闪过,依旧是华灯初上。有时候邬童也觉得奇怪,明明在这个城市已经待了五六年,却每次都如初见,怎么也熟不起来。

 

坐在旁边的人没有出声。这实在不像他平时吵吵闹闹的样子。邬童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耳根发红。

 

到目的地时,邬童酒意散了大半,步子还有点儿踉跄。尹柯执意要扶,被他一手拍开。“不用,你回去吧。”

 

此刻尹柯手还捏着邬童的胳膊,说了句近乎耍赖的话。“好歹我也送你回来了,让我上去喝口水呗。”

 

邬童对这人突然黏上来措手不及,心又是一颤,无奈只得把人带上楼。

 

门刚打开,就有两团毛茸茸的东西凑上来缠着邬童的腿打转。

 

随着邬童一声轻骂。“老大老二,快松开。”

 

灯亮了,尹柯才看清那两团东西。是一只花猫和一只橘猫。听到邬童的命令又嗲嗲地叫了几声,在看见尹柯的瞬间立马警惕地弓起身子。

 

尹柯偷偷朝两只小朋友皱了皱鼻子,跟着邬童进了屋。

 

大概是一百平左右的面积,沙发电视餐厅厨房,清一色的蓝,就如邬童给人的印象。

 

邬童靠在沙发上,一副将睡不睡的模样。

 

尹柯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着的醒酒茶包,拿过桌上的一个马克杯,冲泡完了,再抬头,邬童也看着他。

 

有点尴尬。尹柯连水都忘了喝,连忙移开视线。“我给你泡了杯醒酒茶,待会儿睡前喝了吧。”

 

转而蹲下,看两只猫打架。

 

“你就给猫取这么随便的名字啊?”

 

尹柯很喜欢猫。包里时常带着猫粮,路上遇到猫就喂一点儿。然而他这样的生活习性不适合养猫,只能是糟蹋了。

 

“想不到好名字,就直接这么叫了。”

 

邬童半睁眼看那人,发现他坚毅的侧脸线条和头顶的呆毛。

 

为什么偏偏放这个人进来了?他自己也是找不到原因的。

 

半晌,尹柯终于站起身。“那我先走了,好好休息。”

 

没听到回应,走到门边,突然感受到背后凑过来的气息。

 

那么近,好像一转身他就能把那人拥入怀中。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那个声音低低的。

 

尹柯听到自己的心狂跳起来,喉结动了动。“你有喜欢的人吗?”

 

话音刚落,脖颈上的皮肤被柔柔咬了一口。是邬童滚烫的鼻息。

 

“你希望我有吗?”

 

这份缱绻稍纵即逝,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轻轻推出门外。

 

 

06

 

运动会开始了。

 

最激动的要属刚进学校的高一小朋友们,个人项目参加人数的三分之二都被他们包揽了,在看台和检录处之间上蹿下跳。

 

班级接力赛就在第一天的下午。今天太阳还稍微露了点门脸儿,尹柯把裤腰提了提,往跑道边走。

 

高三四班的孩子们已经排好队原地热身了。第一场就是他们和高一三班的比。

 

尹柯拿着口哨和发令枪,走过去踢了踢张航的小腿。“你跑第一棒啊?”

 

“对啊。”张航咧开嘴笑,继而打了个哈欠,下巴冲一旁的小高一扬了扬。

 

“看见没,人那阵仗,比我们当年还中二。”

 

高一三班跑最后一棒的男生把班旗都披在了肩上,期间不间断地有人发出哼哼哈嘿的声音,有个女生高抬腿热身都要快到飞起了。

 

年轻就是好啊。尹柯一边笑,一边坐回旁边的裁判席上。

 

虽然小高一来势凶猛,但耐不住高三四班有那么几个个高腿长的学长,还是败了。

 

尹柯看那帮好容易能出来活动活动的孩子们伸着懒腰又准备打道回府了,心里腹诽。得亏那几位爷平时溜号儿溜得勤把飞毛腿练出来了,倒还捡了个便宜。

 

带的另一个理科班也赢得轻轻松松,尹柯放了心,又躺回器材室打盹儿,一闭眼就开始琢磨起明天的教师接力赛。

 

自那晚以后也不过一天没见到邬童而已,却莫名觉得过了很长的时间。一方面又期待能看到他,一方面又怕自己和他的关系就此疏远了。

 

这他妈的还得上相思病了。

 

尹柯的感情经历非常干净,高中的时候和一个女孩儿暧昧来暧昧去,谁都不愿意多进一步,最后也因为分了班不了了之。现在他已经记不清那个姑娘的脸了。

 

也不是没有女生当面向他表明心意,然而尹柯虽然表面大喇喇的,对于感情方面却异常敏感。他太清楚喜欢和暧昧是不一样的东西,也讨厌在不确定的时候就和谁绑定某种关系。那样到头来,双方都会受伤。

 

邬童让他有种冲动。想撕下他的面具,想照顾他。

 

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邬童起得挺早,喝了一大杯温水,再换了猫砂,给两只喵准备好猫粮,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路过一条胡同,照常问早点摊的大叔要了份豆浆油条。他和这里的人不同,操着一口好听的普通话,温温润润,大叔很熟悉。

 

“邬老师今儿挺早啊。”大叔把早点递给他。邬童简单嗯了一声,眼睛一眯,按了两声车铃就窜了出去。

 

的确是看上去很平常的一天。

 

却是第一次参加接力赛,第一次和尹柯一起比赛。

 

过去学校里的两三年时光仿佛都是过眼云烟,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几乎让他的心情像坐了好几轮过山车。

 

不自觉踩着踏板的动作又慢下来,不紧不慢地蹬到了学校,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运动会进行曲。

 

说不紧张是假的,他的心跟着音乐的节奏一下一下狂擂。

 

走到指定场地,同组的老师们已经在热身了。尹柯朝他走过来,自然地把号码簿递到他手里。“已经检录完了,我帮你拿了号码簿。”说完才别扭地抓了抓后脑勺。

 

明明什么都没干啊,邬童却因为他这个小动作,微微红了耳根。

 

两人又陷入诡异的沉默。

 

裁判的哨声解救了他们。于是各就各位,一头一尾站着,邬童盯着即使站在最前面也高出别人大半个头的尹柯的呆毛。

 

猛呼出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鞋带。

 

场边的气氛已经被掀到了最高潮。三个年级的孩子们站在看台上脑袋挨着脑袋,撕心裂肺地喊着自己喜欢的老师的名字。尹柯确实非常受欢迎,给他打call的孩子都能组成一个AKB48了。

 

这个时候哪位姑娘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邬童男神加油儿! ”这声喊可谓平地一声雷,喜欢邬童的女孩儿大多是抱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心态,这时也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

 

正好这时尹柯探出身子回头笑着盯住邬童,后者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随着裁判的一声枪响,比赛开始了。

 

尹柯以绝对的优势成功和对方班拉出了一个人的差距。训练期间老师们的勤奋练习奏了效,面对高一班老师的来势汹汹也毫不乱阵脚,稳扎稳打地一直保持着领先的状态。

 

赢似乎已是没有悬念的事。

 

邬童已经站在了白线边,他伸出右手,盯着前方一点点逼近的接力棒。

 

近了,近了,握住了!

 

手接触到接力棒的那一刻,邬童像箭一样冲了出去。站在一旁的人可以看到他奔跑时微微前倾的身子,一只豹子。而正对着邬童的尹柯能看见他脸上的紧张,兴奋,认真,交织在一起。

 

那么鲜活,那么迷人。

 

离终点越来越近,邬童再次加大了步伐,耳边是令人热血沸腾的欢呼声,目光所及之处,又捕捉到一双他无可救药爱上的眼睛。

 

有那么几秒钟眼神的交接,让他甚至忘记了身处何地。

 

那个人站在人群的后方,双手微微抬起。

 

邬童的心跳快得不受控制,他冲过了终点线。

 

直直地冲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一瞬间那人身上好闻的柠檬味儿几乎将他吞噬,那个人毫不顾忌地收紧这个拥抱,仿佛在宣告所有权。

 

两个人的心跳声都贴在了一起。

 

邬童还带着奔跑后残留的喘息声,脸红得不像话,此刻却不管不顾地把脸埋进了那人的颈窝里。

 

他太开心了。

 

开心到和那人紧紧抱在一起,还悄悄蹦了几下。

 

已经有人发现了抱在一起的尹老师和邬老师,心想果然没站错cp,简直爆哭出声。

 

卧槽西皮发糖了吗这是???

 

怒扛wink大旗!!

 

尹柯一边心里想这是什么破名字啊cp是啥意思?一边趁着胆儿放开了拉着邬童就往器材室走。

 

这个器材室基本可是算是他的私人领地了,平时也没人私自进来,所以他大可以把门一关,对邬童说很多很多的话。

 

然而门一关,邬童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下,就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尹柯脸上那道微小的疤。

 

其实只不过是最近踢球的时候不小心被飞过来的球擦伤了一下,之后很快结了疤,尹柯自己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邬童却认真地问。“还疼吗?”那双看什么都含情的桃花眼里此刻渗着些柔柔的关切。

 

被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对待,三生有幸。

 

原本憋了一肚子文绉绉情话的尹先生忍不住了。他擅自把计划打乱,突然粗暴地凑过去吻住了邬童,撬开他的唇齿,满意地听他发出诧异的闷哼声。使了力,把人一下子压倒在后面的沙发上。

 

可怜的沙发从前只承受过尹柯一个人的重量,此刻突然变成两个人倒下来,立马抗议地发出吱嘎一声怪响。

 

即将被点燃的气氛就这么尴尬地戛然而止。原本邬童就不太习惯这种受制于人身下的状况,闷闷笑了两声,用手臂把尹柯推开了一点距离。

 

尹柯绝望了。心里狂喊了一万遍老子要换沙发!随即坐到了邬童的身边。

 

好像又要陷入沉默了。半晌,尹柯耳朵通红,没头没脑说了句。“我给老大老二重新取了名字,暮暮朝朝。”

 

说完分了一点视线去邬童那边,发现那人的虎牙偷跑了出来。“你凭什么给我的猫取名字啊。”那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嗔怪。

 

“凭我是你的男朋友。”事到如今尹先生老脸也不打算要了,不顾及得脱口而出。

 

“你什么时候成我男朋友了?”

 

尹柯简直又气又急,我让你装!

 

眼看着又要往邬童身上扑,这次他学聪明了,先把邬童吻了个七荤八素,唇齿间流泻出含糊不清的“我他妈喜欢你看不出来么。”就算是潦草地表白,到后来连手都要伸进邬童的衣摆里,这才终于被邬童一手拍开。

 

其实那晚过去,两人对彼此的感觉已经渐渐明朗。邬童感受着那个人毫无章法粗鲁的吻,竟觉得被狠狠攥住了。

 

“够啦。”连他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纵容。他把尹柯抱住了。

 

“小疯子,我也喜欢你。”二八青年了,被叫成小疯子,还是被邬童这个禁欲迷人的小野猫叫的,尹柯觉得自己要上天。

 

邬童终究不是尹柯那样洒脱的人,前二十多年里谨慎地活到现在,就连真心都不曾交付给哪个女孩。他怕有人来了又走,措手不及。

 

然而这个世界上真正对的那个人,能让人不计得失,不问前程,只一腔孤勇就能并肩。

 

“你怕吗?”他把下巴轻轻搁在尹柯肩头,感受着手心下稳稳的呼吸。

 

“好好爱一场吧。”尹柯的声音温柔,捏了捏邬童的手心。

 

邬先生远看是漆黑冬夜,走近了,却发现那里点点繁星,令人心驰神往。

 

空气里是静好的甜,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只是抱在一起,偶尔唇齿厮磨。

 

尹柯突然说。“其实刚刚……”

 

“什么?”

 

尹柯却又摇摇头,不再言语,默默把那句话埋在了心里。

 

其实刚刚,我觉得我抱住了全世界。


简单的小故事 送给曾经也萌过自己老师cp的你们哈哈哈哈捂脸

还准备了第二篇生贺 过几天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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